印度街頭的露天拍賣場

街頭專屬的體驗式行銷

新德里一進入夏天就化身為《西遊記》裡的火焰山，五十度高溫下的車內，即使冷氣開到最強，還是像個移動中的蒸氣鍋爐。就在我被「活烤」得心浮氣躁時，總能遇見販售擋光板的小販們現身「救美」。他們豪氣地將擋光板「啪」地一聲黏上我的車窗，隔著一片玻璃為我擋下如火一般的熾熱。

可惜這種烈日下的小確幸並不持久，因為那是印度街頭專屬的「體驗式行銷」，只有短短幾秒鐘。才剛讓我「心動」的擋光板大哥，往車內瞧了幾眼，擠眉弄眼一下，見我不買，毫不留情地「啵」一聲拉起吸盤，拿著遮光板轉身就往下一台車邁進，「啪」地一聲再黏上另一塊車窗。

這種有些荒誕、粗魯又帶點豪氣的銷售方式，成了印度獨特的街頭景觀。不只是擋光板，玩具、花束乃至於各種清潔用具，都是街頭的明星商品。小販們會將各種商品扛在身上，一見紅燈就眼明手快地從路旁、安全島、橋下蜂擁而出，趁著短短數十秒的紅燈時間，俐落而快速地穿梭在車陣中，變身人體移動展示台，隔著一片車窗玻璃，使出渾身解數地開發潛在客戶。擁擠而混亂的印度街頭，連停紅綠燈的時間都不讓人偷閒。

「紅燈行，綠燈停」是這些街頭小販的經營之道，每一次的紅燈都為這座城市創造了一個露天拍賣場。有些大哥會用力地敲窗，有點兒粗暴地叫車內的人客回頭看貨；有些孩子會使出溫情攻勢，一雙眼睛貼著車窗盯得人不得不心軟；更有舌粲蓮花的大哥，宛若台灣的電視購物台專家，一邊示範著如何使用，一邊劈哩啪啦地誇讚產品有多麼值得入手。

在七彩泡泡海中等紅燈

我曾遇見一位賣擦拭布的大哥，把我車子的擋風玻璃擦了三分之一，接著敲敲車窗，使點眼色，要司機見證「使用前」與「使用後」的差異，那次還真讓人難以拒絕。還有一次，賣泡泡機的大叔在烏煙瘴氣的車陣裡，吹出了一片七彩泡泡海，看見我衝著他直笑，便笑臉盈盈地走來，在我的車窗外吹起一場繽紛而魔幻的街頭浪漫，成了我最美麗的一次等紅燈記憶。

一座又一座的街頭露天拍賣場，紅燈一亮就拉開帷幕，從吸引消費者目光、商品展示、詢價、議價，一直到最後的收錢、找零，整個交易流程全在短短數十秒內完成，分秒必爭是街頭銷售的學問。每到即將綠燈的時刻，總有那麼幾個終於下了決定要買，卻太晚搖下的車窗，才剛招呼小販過來，就被後方車輛猛按喇叭逼著前進。當然也有些來不及完成議價或找錢的車窗，車內車外都忙亂地催促著「快！快！快！」綠燈一亮，車輪轉動，小販四散，這座為期數十秒的露天拍賣場旋即結束，等待下一個紅燈的召喚。

我常在想，印度人能夠在如此混亂而充滿變化性的街頭，以看似毫無規則卻實際上亂中有序的模式完成買賣，某種程度或許解釋了印度人在全球經商、行銷與談判的傑出表現。街頭就是一個印度社會的縮影，也是底層人民的生活試煉場，給了我們這些外來人，偷窺印度生存之道與民族特性的微小縫隙。

來到印度，等紅燈的時間，千萬別低頭緊盯手機螢幕。當車流在紅燈前停下時，一個熱鬧的臨時舞台才剛要動起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