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度人文, 印度生活
台灣大男孩們 你們願意去印度苦五年換好日子嗎?
印度尤 /
「回台灣吧!」從2012年6月28號凌晨我落地新德里那天開始,直至現在,這句話仍不斷的從親朋好友的口中冒出。我記得當年媽媽載我到機場的路上跟我說:「若是妳現在就決定要回家,我們可以立刻調頭回去。」我只說了:「我要去。」就沒繼續說話了,媽媽也是。
幾個月前去拍了關於中國企業在印度投資的新聞,負責帶我去工地的中國大男孩,聽到我平常都吃印度菜或是素食,便熱情的邀我到他們的宿舍裡吃飯,說是有中國的廚子掌廚,可以讓我解解饞。
原本以為他只是客套的約我,沒想到他真的打了電話給我,還派車接我到他們宿舍。因為星期天不用上班,星期六晚上都會有比較豐盛的晚餐,邀請我一起同樂。
搭著車,我一邊想著他們住的地方會是什麼樣子。說實話,我內心的想像是個乾淨明亮的嶄新大廈,每個人都有一間現代化的套房,我腦袋中建構的,是中國國營企業豪擲千金所打造的「印度小上海」。
一下車,我突然覺得自己走進了30年前的香港電影裡,好像會有包租婆衝出來大吼的那種「重慶大廈」。
那是一排非常大棟的屋子,五層樓,整間公司裡大概有30至40個人住在這,其中有外派的高階主管與職員,以及從中國一起跟著過來的妻小;有印度的警衛和司機、還有中國來的廚子。這棟屋子和我想像的華麗大樓完全不同,簡單的幾張木桌子加上塑膠椅,就成了餐廳;而運動交誼廳也就是一張乒乓球桌。至於宿舍房間就是最簡單的衣櫥加上最基本的書桌,再加上一張床與一套浴廁,就這樣。
我一直記得那天的飯菜,我們吃了川燙螃蟹、大腸水煮魚、剁鴨肉、炒馬鈴薯絲、炒空心菜以及高麗菜湯。我和一大群穿著吊嘎和居家短褲的男人與大男孩們,邊看著中國的相親配對節目,邊捧著飯大口大口的夾著菜吃。他們不斷的要我多吃一點,還把螃蟹擺到我的面前,熱情卻又帶點靦腆。
這和我參加一些充滿大人物、不停握手寒暄的聚會不同。這裡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大家庭,無論是總經裡還是職員,下了班,換上家居服,就是這個家庭裡的一員。所有的人一起吃著大鍋飯,在異鄉彼此照顧相伴。在這裡我一點也看不到豪擲千金、財大氣粗的中國刻板印象,反倒是一種純樸而苦幹實幹的精神。
中國大男孩又約了我隔天一起去中國大使館,說是一年一度的開放日,去聽大使館的宣講還可以吃免費的自助餐,他們叫這「蹭飯」,就是跑去吃免錢飯的意思。也因為這個機會而多認識了幾個從大陸被外派到印度來的大男孩。在車上,他們問我,台灣的年輕女生如果要選個老公,大概要年收入多少才算可以?
我想了想,說出了「年薪百萬」(新台幣)這個印象中在類似場合最常聽見的四個字。
「我們這車全都年薪百萬啦!」這幾個大男孩張著嘴,驚訝的「蛤?」了一聲後,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說。
我今年23歲,而這些中國男孩們頂多就比我年長三五歲,他們的「年薪百萬」可不包括分紅、獎勵和股票在內。我看著他們,有人全身泥巴的剛從隧道裡出來,負責非常高端的機器操作,但每天要在隧道裡工作至少12小時,而且早晚輪班;有人是做財務的,因為資金的往來與進出太過密集,甚至六日都要連夜加班;也有人是負責行政的,經常和印度政府與警察打交道,軟硬兼施的搞定簽證與日常問題。
但是最苦的事情,還是在印度生活。一個中國男孩在大使館吃飯時問我,一個人在印度會不會孤單?他們一群人住在一個類似大宅院的房子裡,而我則自己住在一層公寓中,他認真的問我是否覺得孤單?
我笑著說:「不會阿,還好啦!」這是我對外最基礎也最簡單的回答。他揮了揮手說:「才怪!跟外人說都說不會!」我們都笑了,沒有多解釋的低頭繼續吃那免錢的大使館自助餐。我想這就是我們這群異鄉遊子不需多言的心境。
我在想,若是孤單這麼容易說出口,還算真的孤單嗎?
這些中國大男孩們跟我說,他們要在印度苦個五年,五年之後他們就要回中國買房、娶妻生子,成家立業過好日子。他們知道,在印度除了可以賺錢存錢外,回中國之後還可以因為獨特的外派經驗,而有更好的升遷機會。
和他們聊天很有趣,因為他們個個都想結婚生孩子,而且都覺得自己五年後就可以買房,他們對於未來的想望似乎有更明亮的指引與堅定的信仰。
我曾經訪問一個印度尼赫魯大學的教授,他的太太是北京人,他那天跟我說他今年回北京的時候,覺得中國的年輕人似乎沒有像以前對於未來這麼樂觀了。我好奇的問那些中國男孩們情況是否如此,他們的答案讓我意外,也讓我因為覺得有趣而揚起了嘴角。
一個中國大男孩回應我,他說,中國這麼大,要一次富起來是不可能的。也不可能經濟起飛,其他的福利建設都一次起來。我們這一代就是要承擔和付出,我們可能苦一點,但是我相信我的下一代會更好。其他男孩們同聲附和。
關於下一個五年會更好,甚至是下一代會更好這件事情,在普遍台灣人的心目中是否存在?關於買房、立業、升遷以及娶妻生子這件事情,在台灣年輕人眼裡是否樂觀?
我也在想,有多少人願意,像這群中國大男孩們,苦五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