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度人文
印度電梯的奇幻之旅：神秘的按鈕與神秘的邏輯
印度尤 /
定睛再看一次按鈕板，怎麼數字依序排到了 6 樓，接續的卻是 19、△ 和 4？這是什麼都市傳說？
靈活彈性的 Jugaad 文化
走進社區電梯，同棟樓的印度太太熟練地按了樓層，樓層按鈕板上一個向上的符號 △ 燈亮，我沒多想，理所當然地覺得對方要上樓，隔了0.001秒，內心才緊抽了一下：「不對啊，怎麼會有 △ 這個按鈕？這是要去哪啊？」定睛再看一次按鈕板，怎麼數字依序排到了 6 樓，接續的卻是 19、△ 和 4？這是什麼都市傳說？我嚇得狂奔出電梯⋯⋯當然沒有！在印度生活了六年多，被這點兒「印度日常」嚇倒，豈不是砸了我印度尤的招牌？
拿起手機拍下這個幽默的畫面，印度太太淡定地看著我，我猜她心裡一定覺得這個外國人大驚小怪，這也能拍？看著她毫無情緒起伏的面容，我忍不住發笑卻又心生佩服。我想，印度人無論在什麼樣的混亂裡都能夠找到自己的出路、永遠都知道自己要去哪裡，完全反映在這件事情上！按鈕 19 就是 7 樓，△ 就是 8 樓，4 當然就是 9 樓，有什麼疑問嗎？印度太太知道她要去哪、知道這個印度邏輯。
別誤會了，這和印度人超群的數學邏輯一點關係也沒有，也不是什麼數列的智力測驗，只是不知為何 7、8、9 樓的樓層按鈕不見了，修繕的人隨便有什麼備用按鈕就安了上去，能按就好，根本不管是不是對的號碼。
印度素來有著極為靈活彈性的 Jugaad 文化，Jugaad 這個詞可以勉強翻為「替代方案」，也就是在最佳解決方式不可行或不可得的情況下，用另一種方式處理；Jugaad 在這個貧富差距極大、資源與基礎建設都還相當不足的國度，確實相當實用且必要，不時會有令人嘆服、出乎意料的奇作出現，也不時會冒出令人瞠目結舌的傻眼方案。不過，我不知道該把這個電梯按鈕事件歸類在前者還是後者。
說起電梯樓層，台灣人到印度會一時無法反應的，就是「 0 樓」。這和前面隨便替換樓層按鈕可不同，是因為印度過去曾被英國殖民，樓層概念與英國相同，台灣的1樓即是他們的地面層 Ground Floor，部分商場會以 G 來表示，但許多住宅則直接標示為 0 樓——來到印度看到 0 可不要害怕，勇敢地按下去，絕對不會通往不存在的世界！至於我們習慣標示地下樓層為 B（Basement），依序為 B1、B2⋯⋯來到印度，則變成了 -1、-2，還好地下室通常最多只有兩三層，如果出現 -18，可能會讓人非常害怕被拔舌頭或上刀山下油鍋！
一起分擔幽閉空間的壓力
我常說印度人有「神邏輯」，對於電梯的使用，他們也有一套對我們來說很莫名其妙，對他們卻很有道理的邏輯。關於上與下，我們搭電梯的時候，是以「自己」為移動的主體，也就是「我」要上樓，或是「我」要下樓；但是，印度卻很常出現他們要上樓卻按了下樓，要下樓卻按了上樓，因為許多人思考的移動主體是「電梯」，也就是我要叫電梯下來，還是要叫電梯上來。
有些台灣的百貨公司會安排五官秀麗、穿著正式的電梯小姐來迎賓，印度一些辦公大樓或政府部門裡也有，但不是電梯小姐，而是電梯先生。
印度的電梯先生比台灣的電梯小姐幸運，不用穿著高跟鞋站到靜脈曲張還得強顏歡笑，他們通常會有一張椅子。然而，那種困在一個小空間裡的感覺肯定不好受，而且這種不好受我們也得一起承擔，因為電梯門一打開，電梯先生就會毫不留情地把他那股厭倦人生的情緒一把甩在你臉上，電梯門一關上，和他一起分擔十秒鐘的幽閉空間壓力。
也好，至少他們不用硬笑，想要漠然就漠然，只要把電梯按鈕按下就好。
搭乘電梯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文化觀察，在一些印度的老建築和老飯店內，還能看見英國殖民時期留下來的窄小升降梯，大概三個人就滿了，得要自己關上木門再拉上伸縮鐵拉門。我喜歡暗中觀察進出電梯裡的人們，他們如何互動、如何穿著，並猜想著他們的人生動態。如同我觀察同棟樓的印度太太一樣，或許他們也觀察著我，畢竟多數時候我才是那個異類——較為白皙的皮膚、西式的穿著、短頭髮的女性、不時太過驚訝並拿起手機拍照——我其實喜歡這樣的印度電梯奇幻之旅，短暫卻又不乏趣味，不過，這樣的趣味前提是我得在神邏輯中按對樓層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