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迪連任之路：從卡納塔克邦選舉結果看2019印度大選

印度卡納塔克邦（Karnataka）的地方選舉15號開票出爐，印度總理莫迪所屬的印度人民黨（Bharatiya Janata Party, 後文統稱為 BJP）在222席中拿下104席，最大反對黨國大黨（India National Congress，後文統稱為 Congress）以及卡納塔克邦地方政黨人民黨（世俗派）（Janata Dal (Secular) ，後文統稱為 JD(S) ），分別以78席與37席緊追在後。本次卡邦選舉對於2019年印度大選具有高度的指標性意義，無論是在競選期間還是開票之後，都是高潮迭起的政治大戲。

莫迪在開票之後宣稱，這場選舉是史無前例的勝利，因為這是第一次有單一政黨在卡納塔克邦選舉拿下這麼多席次，而攻下卡納塔克邦這個南印重地，也代表BJP並不是大家所想的「北方政黨（Party of Northern India）」、「印地語政黨（Hindi-Speaking Party）」（註一）然而這個勝利似乎宣布得太早太驕傲了。

「若是」拿下卡納塔克邦的執政權，BJP 就控制了印度29個省邦中的22個省邦，簡直是擋都擋不住的番紅花浪潮。沒錯！我用了「若是」這個字，因為印度人民黨並沒有順利拿下卡納塔克邦的執政權，而這個原本被視為光榮無比的「勝利」，反讓 BJP 顏面無光羞羞臉，某種程度也預示了2019年印度大選莫迪需要面對的政治格局。

這得從15號開票之後的政治大戲開始說起。

BJP：嘿嘿嘿！104席！不開玩笑第一大黨94我！準備組成政府啦！

Congress：揪抖媽爹！你沒有過半！我們已經跟 JD(S) 講好了，我們加起來有115席直接殺球，BJP Out！歐耶！

（說完 Congress 和 JD(S) 直奔卡納塔克邦總督（Governor)（註二）辦公室，要求總督邀請他們籌組政府，結果被關門拒見，叩叩叩沒人在只能哭哭）

BJP：你傻嗎？總督是我的人，總督邀請我組成政府啦！球員裁判都我自己人，跟我鬥？來人啊！直接就職！

（說完 BJP 直接舉行就職典禮，17號安排自家人選 B.S. Yeddyurappa 就任行政首長（Chief Minister））

Congress：犯規啦！違憲啦！破壞體制啦！憑什麼直接就職啊？我要去最高法院告你，我告你我告你我告死你！

印度最高法院：那個…BJP 安捏母湯喔！你沒有過半怎麼可以直接就職？如果你可以籌組政府，不是總督說的15天喔！我只給你一天，明天（19號）證明你有過半席次。

BJP：禮拜六休息日啦！沒有那種禮拜六要人家證明過半的！（翻譯：時間不夠啦！我要灑錢買其他黨的地方議員，明天之前買不完啦！）

JD(S)：BJP 好狂！居然開出一人10億盧比（約5億台幣）來買我們黨的當選議員，爛招噁心討厭鬼！

（順便跟 Congress 一起公布賄賂的現場錄音，BJP 臉綠）

BJP：這些都是政治陰謀啦！好，我們沒有辦法證明我們過半，但你們這些臭傢伙給我記住！

（B.S. Yeddyurappa 在19號信任投票（註三）之前，先發表激動演講請辭下台，自己走比較不丟臉，榮獲「短命行政首長」頭銜）

Congress：好喔！那就是 Congress 和 JD(S) 聯盟獲勝！我們從2014年一路輸到現在，三個臭皮匠還是勝過一個諸葛亮啦！

BJP：不公平啦！我跟你說，本來就是得到最多席次的政黨可以組成政府，哪有自己在那邊湊的？湊一湊過半就贏喔？笑死人！

Congress：是嗎？那你說清楚喔！到底是獲得最多席次的政黨可以組成政府，還是組成聯盟擁有過半席次的政黨可以組成政府？之前我們在果阿（Goa）還有曼尼普爾邦（Manipur）也獲得最多席次啊！你們那時候仗勢自己聯盟過半，結果整碗捧走，不然現在卡納塔克給你，之前那兩個省邦還我！

JD(S)：如果是這樣，我之前在比哈爾邦（Bihar）也是一樣，BJP 給我吐出來喔！吐出來啦！

BJP：……

這場政治大戲仍在上演，Congress 和 JD(S) 雖然戲劇性地扭轉取得第一階段勝利，仍有聲音擔心，他們是否能順利在23號完成就職，並且顧好自家政黨的地方議員不要被收買，但一路滑鐵盧輸到底的 Congress 這次逮到機會，怎能不好好地鬥一場？

這場卡納塔克邦選舉引發的政治大戲，有幾點值得關注，而且極有可能反應在2019年的印度大選上，成為莫迪連任的挑戰：

1. 反對黨與地方性政黨正逐漸復甦

2014年那場莫迪海嘯，一路狂掃印度國會下議院以及之後的地方選舉，把 Congress 這塊印度最古老的政治招牌掃得東倒西歪，許多獨霸一方的地方性政黨也被打得潰不成軍。莫迪26號即將執政滿4週年，在這4年的時間裡，莫迪海嘯隨著承諾無法兌現以及社會衝突擔憂等因素逐漸轉弱，於此同時，Congress 和其他政黨也積極重整旗鼓。也因為認知到一己之力無法對抗莫迪與 BJP，大小政黨攜手對抗的情況會越來越多。Congress 黨主席拉胡爾·甘地（Rahul Gandhi）本月首次鬆口，2019年可能領導各政黨聯盟挑戰總理大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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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莫迪清廉反腐形象受挫

2014年莫迪之所以能夠席捲印度政壇，是因為他高舉的經濟大旗與清廉反腐的形象。在他執政四年，印度經濟並未看見扭轉性的衝刺，同時不斷爆發的弊案也讓莫迪的形象受挫，涉嫌詐貸銀行17億美元的珠寶商尼拉夫莫迪（Nirav Modi），以及涉嫌翠鳥航空（Kingfisher Airlines)14億美元淘空案的維賈伊馬利亞（Vijay Mallya），都是在莫迪的眼皮底下潛逃出境。這次卡納塔克邦選舉，爆出 BJP 打算以每席10億盧比收買他黨議員，顯然又是另一例證。

3. 政治之手伸入印度民主、憲法與體制

前一陣子在印度鬧得轟轟烈烈的，便是印度最高法院的獨立性問題，在印度歷史上首次有四位最高法院法官站出來，批評司法獨立性受到政治干預與操弄。卡納塔克邦的籌組政府之爭，「單一最大政黨」還是「過半聯盟」得以獲得總督邀請執政，暴露了既有體制受到政治之手操弄，特意製造符合執政黨優勢的情況，這樣的情況突破了先前侷限於菁英圈的辯論，一般普通民眾也能夠切身感受。

4. 席次雖高，得票率卻低

莫迪2014年雖然大舉拿下印度國會下議院過半席次，然而當時得票率僅31%，暗示了其善於選戰操作但實際支持度不一定吻合的弱點。本次卡納塔克邦亦然，BJP 雖搶下104席榮登第一大黨寶座，但得票率僅36.2%，甚至略輸 Congress 的38%。而這樣的得票率會在2019年如何影響莫迪連任，頗耐人尋味。

卡納塔克邦的選舉結果，也呼應了去年底莫迪故鄉古吉拉特邦（Gujarat）的選舉結果。莫迪曾執政古吉拉特邦13年，雖然 BJP 最後仍以99席取得過半，卻是1992年以來 BJP 所拿下的最低席次，更遠低 BJP 預測的150席。Congress 則拿下77個席次，是25年來最多，更攻下超過41.4%的得票率。某種程度上這兩場選舉，暗示著2019印度大選的趨勢，慢慢地從「莫迪要贏容易，贏得漂亮很難」，轉變成「莫迪要贏必須很拚，可能輸給多黨結盟」。

• 註一：BJP 一直以印度教、高種姓以及富裕階層為其核心票倉，主要勢力範圍集中在印度北部。
• 註二：印度各省邦除了實際執政的行政首長（Chief Minister）之外，還有總督（Governor）一職，是英國殖民時期所留下來的制度。許多最終決策仍須總督簽字批准方可執行。
• 註三：信任投票（Trust Vote）是籌組政府的政黨與其盟友，必須證明自己擁有議會中過半席次支持其執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