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度政經時事
印度最高學府再陷衝突:極右派領導下的印度,「被消失」的異議聲音
印度尤 /
印度最高學府之一的尼赫魯大學(Jawaharlal Nehru University),從今年二月開學後,陷入嚴重的校園衝突,數千名學生、各大校內學生組織、學生會與尼赫魯教師會,一起槓上了尼赫魯大學副校長(Vice Chancellor,註一)庫馬爾(Jagadesh Kumar),從初期的希望溝通對話,演變成大規模的罷課、封鎖校園,直至現在走上街頭與警察爆發流血衝突。
這把已經延燒數個月的校園大火,接連引爆更多爭議事件並蔓延至政治與社會議題,直到近期有女學生指控尼赫魯大學多位男教授涉嫌性騷擾,隸屬中央政府管轄的德里警方疑似包庇,並暴力攻擊學生與現場記者,才受到主流媒體較為密集的關注與討論。
在分析尼赫魯大學這場校方與師生的衝突之前,可以先由下列幾項重點事件略窺事態發展:
尼赫魯大學至今仍因師生的罷課與封鎖校園,陷入動彈不得的局面。不過如同印度媒體初期報導此事件時所採取的態度:「要求學生出席率,有什麼好抗議的?」許多人第一個浮出的疑問都是「為何一個出席率新規定,會上升到流血衝突?」接著可能會想問:「為什麼不只學生抗議,連教授都不支持?」
一向被視為左派大營的尼赫魯大學,對校內事件、公共議題與政府決策的批判與異議從不缺席,這也被視為其校園文化的重要根基。印度總理莫迪及其所屬的印度人民黨,具有極強的印度教國族主義極右派思想,在莫迪2014年上任之後,尼赫魯大學便經常成為「是非之地」。
或許回頭看看在這次衝突之前,尼赫魯大學2016年與2017年爆發的類似事件,可以提供大家更清晰的輪廓:
1. 2016年,尼赫魯大學校內舉辦討論克什米爾爭議在內的文化會議,主辦的極左派毛主義學生組織民主學生聯盟(Democratic Students Union, DSU),遭到極右派學生組織全印學生聯盟(Akhil Bharatiya Vidyarthi Parishad, ABVP)阻撓與攻擊,引發大規模流血衝突。
抗議學生被政府冠上「煽動叛亂」與「反國家」罪名,警方進入校園逮捕學生引爆激烈衝突。值得注意的是,發動攻擊的全印學生聯盟(Akhil Bharatiya Vidyarthi Parishad, ABVP),與莫迪所屬的印度人民黨關係緊密,令人懷疑政治力入侵校園以及政治因素介入操弄事件發展。
2. 2017年,尼赫魯大學的碩士(Mphil)與博士(PhD)招生名額被狂砍83%,總招生名額從去年1174人調降至194人,許多科系甚至連一個名額都沒有,等同「被消失」,外界質疑,莫迪政府刻意打壓尼赫魯大學這些「最有意見」的大學。
值得關注的是,在2017年大砍尼赫魯大學招生名額的,正是當時剛剛上任的尼赫魯大學副校長庫馬爾。這位被莫迪政府任命的副校長,自上任以來就被視為帶有「政治任務」,現在又因為出席率引發的衝突,引起諸多爭議:
自從去年尼赫魯大學的招生名額被狂砍83%之後,不少聲音擔憂,在極右派勢力當道下,政治力的介入會摧毀這所所聲譽卓著的印度老牌大學。在尼赫魯大學創立之初加入的第一批學者,也是印度著名的歷史學家塔帕爾(Romila Thapar)24號也發聲,指尼赫魯大學正遭「緩慢地拆除」,當批判性的思考被踐踏之時,將會破壞大學的理念。
當然,部分印度媒體以及尼赫魯校方管理層認為,學生們只是不想遵守出席率規定,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浪費學校與社會資源。然而過去兩三年以來所爆發的一連串衝突,政府、校方與警察的回應,都再再顯示這些校園事件「不僅如此」,背後還有更大的政治介入與算計。
為了鎮壓師生的反抗力量,尼赫魯大學校方連續祭出多項措施,包括調漲住宿與校內餐廳費用、遷移抗議學生領袖的宿舍等等,23號更祭出新公文,要求所有參與罷課的教授,必須要向校方報告自己罷課的理由,基於「有工作才有酬勞」的道理,在罷課的時間裡,教授們的薪水與津貼都會被扣除。
正在尼赫魯大學就讀女性研究碩士(Mphil)的鄭欣娓就批評,尼赫魯大學校方頻頻以「一紙公文」和各種小動作,暴力地對待一個以多元文化與聲音自豪的校園。
「比方說,校方一紙公文下來,確保社會弱勢族群也能有機會考入本校的加權機制就瞬間被取消。比方說,校方一紙公文下來,學校裡獨立於行政方,由師生直選自治的性別平等委員會就瞬間被廢除,由校方內定的委員會取代。比方說,校方一紙公文下來,宿舍的住宿費用就瞬間要調漲一倍,連帶對持有『違禁電器用品』者的罰款也要加倍起跳,宿舍管理員趁著凌晨突襲檢查,他們粗暴地闖入學生的房間,強迫檢查學生的衣櫃和行李箱。又比方說,校方一紙公文下來,宣布所有依規定申請從碩士(Mphil)直升博班的案例即刻失效。好巧不巧我也是申請了直升的其中一人。」
就在尼赫魯大學陷入嚴重衝突之際,印度人力資源部長賈瓦德卡(Prakash Javadekar)在20號宣佈,授與尼赫魯大學等逾60所傑出公私立大學「自主權」,未來在新增課程與科系、聘僱外國教授、招生外國學生以及學費調整等等,都不必再像過去一樣經過中央核准。
這個看似開放而彈性,被賈瓦德卡稱為「印度高等教育的歷史性時刻」的決定,卻引起諸多擔憂,特別是莫迪領導的極右派政權正力推高等教育私有化,低種姓與弱勢族群的補貼在各地出現不同程度的減少,而像尼赫魯大學這樣以人文社會科學為主的大學,也不斷受到壓迫。而鬧得尼赫魯大學滿城風雨的副校長庫馬爾,不顧眾多批評與校內的其他迫切需求,正積極籌建新的理工學院。
值得注意的是,雖然這60多所大學獲得了諸多的自主權,印度政府卻沒有放下指派副校長的權力。由莫迪領軍的極右派政府,經濟實力表現尚不見卓越進展,在其他領域卻是發揮得淋漓盡致。
「一個國家體制正在試圖徹底擊垮一所立場與之相左的公立大學、試圖徹底擊垮一個社會的多元性。」鄭欣娓所言,是尼赫魯大學與印度面臨的赤裸裸現實。這些壓抑多元聲音的力量,體現在各種或大或小的動作上,「當然還不乏一些看似為學生好的小動作了。比如校園裡的茶館、餐館本來營業至深夜,是許多學生們徹夜聚會討論公共議題、進行學術辯論的場合,現在全被規定只准開到十點。不准有公共討論。」
在出席率衝突越演越烈的同時,又爆出了尼赫魯大學校方假造權威人士連署,宣稱其支持校方決定卻遭當事人打臉的醜聞,而尼赫魯大學也有多名教授涉嫌對學生性騷擾卻獲包庇。
尼赫魯大學的這一連串事件與衝突,從來就不只是單純的「教育歸教育,政治歸政治」,與其將其小看為校園的小打小鬧,將其視為印度國家現況的縮影更為實在。
這樣的事件,不單單只發生在印度的尼赫魯大學,近期在臺灣最高學府臺灣大學引爆的校長遴選爭議,以及中國北京大學教授發文《挺直脊梁 拒做犬儒》一事,都值得我們深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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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y 就是要印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