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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度封城之下的貧與富:你我都可能是特權階級
印度尤 /
每次看著電影裡的世界末日,總是有權有勢有錢的人先搭上那艘諾亞方舟,一般人民被留在原地求救無援,心中難免憤慨。然而,在這場新型冠狀病毒的肆虐下,我們也正在經歷這樣的區分,印度政府的政策血淋淋地切割了那些弱者,在新德里的我,深深地知道自己是特權階級的一分子,尤其在這樣的封城時刻。
封城對我這樣一個派駐在新德里的記者而言,是把自己鎖在那間公寓裡,裡面有著我提前好幾日就買好的存糧,有我提前一個月準備的三層醫療用口罩,還有朋友留下、現在幾乎買不到的酒精噴霧及乾洗手,我和太太還有心愛的兩隻貓,待在這個現代化的大樓裡,那是我們給自己打造的方舟,除了自己也容不了別人。
剛開始封城時,兩位印度婦女來敲門,問我們是否需要打掃,想必是疫情讓她們頓時失去工作,只好到處敲門碰運氣。我總是浪漫地稱呼他們是都市裡的遊牧民族,在太平盛世裡,他們無聲無息地存在著,默默地在一處完成任務又移往下一處,今天賺的錢只夠今天使用;說好聽,是今朝有酒今朝醉,實際上就是毫無餘裕之人,而這種毫無餘裕一旦撞上了巨變,連拐個彎求點垂憐的機會都沒有,只能迎頭撞上——3月21日,一名班加羅爾的嘟嘟車司機,因為一直載不到客人而自殺。
印度總理莫迪在疫情爆發之後的第一次全國電視演說,柔性勸導要雇主們別辭退家裡的幫傭、司機、警衛和園丁,聽起來浪漫想起來卻天真得有些愚蠢,當這些人引頸盼望政府能讓他們喘口氣時,莫迪卻把球拋到造成他們毫無餘裕的雇主手上,真的能在此刻伸出援手的雇主,能有多少?就連有法律保護的正式員工都面臨辭退和無薪假的命運,更遑論這些一無所有的人,連對抗的勇氣都沒有。對他們來說,相較於逃過現實生存的難關,躲過全球大流行病倒還容易些。
全球消費品領導集團聯合利華,在印度一直有個如神話的銷售奇蹟——小包裝產品。那些五毫升的洗髮精和沐浴乳,正是因應都市勞工與偏鄉農民而生,若是連平日的微薄工資都沒有了,他們又怎麼有能力維持個人與環境衛生呢?偏偏這卻是預防感染的最基本措施。
全球大流行病當前,抗疫基本上是一場特權階級的戰場,尤其是在印度這樣一個貧富與城鄉差距極大的國度,睡在路邊的人如何與人保持距離?沒有餘裕的人如何能囤貨多做準備?住在貧民窟的人哪裡來的乾淨用水?口罩和乾洗手價格飆漲又缺貨,底層人民如何買到?四處打工的勞工如何能找到固定之所隔離在家?不只預防保護是特權,就連知道什麼是新冠病毒都是特權。
這讓我想起2016年印度總理莫迪閃電廢鈔,一夜之間所有五百盧比和一千盧比的紙鈔都不能用了,在那個時刻,有信用卡、有銀行帳戶、有智慧型手機、知道如何使用線上支付、家附近有自動提款機,以及知道廢鈔究竟是什麼的人,都是特權階級。我想起自己當時在排隊領鈔時,因為太過憤怒而衝進銀行飆罵了櫃員一頓,現在想起來也是一種特權,底層人民平常連進去銀行給人服務都不敢了,遇到這種不公不義的事,誰敢衝進去大小聲?安安靜靜排隊就是了。
平常的日子裡,底層人民不能有的是奢華珍稀,在危機之中,他們是連基本物資都難有,無論何時何地,這世界上都有特權階級,如同印度的種姓制度一般,總有上與下的區別,當上層往下時,下層還得更下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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