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牛肉會被打死？印度教國族主義問題嚴重

9月28號，靠近新德里的一個村子Dadri Village，一名50歲的穆斯林男子Mohammad Akglaq因為被謠傳他在家私藏並食用牛肉，遭到上百名村民拖出家門打死，他22歲的兒子也重傷在醫院急救。這是在印度執政黨印度人民黨（Bharatiya Janata Party, BJP）執政的馬哈拉施特拉邦（Maharashtra），頒布禁止屠宰與食用牛肉的禁令之後，再次引爆的「牛肉風波」。

為什麼不能吃牛肉？

如同大家所知，聖牛南迪（Nandi）是印度教神祇濕婆神（Shiva）的座騎，因此在印度教中，牛被視為是神聖的動物，印度教徒也為此不吃牛肉。在印度的街頭也經常可以看見牛隻遊走四方，無論是人車都得讓他們三分，印度大約有80％的人口是印度教徒。但是根據印度西岸城市果阿（Goa）的地方首長表示，印度有五分之二的印度教徒仍會吃牛肉，我自己在印度也遇過吃牛肉的印度教徒，雖不是非常常見，但也不是極為罕見。

能不能吃牛肉一直以來都是個人選擇，這是宗教自由、飲食自由以及選擇自由的一部分，就像是穆斯林不吃豬肉，但其他人並不因此而不能吃豬肉。而為了尊重彼此，在印度的社區裡也可以看見不同族群會自己劃分居住的地方，多數的商店也都只賣雞肉和羊肉，避免讓其他宗教的人感到不舒服。我也曾經到新德里的一家西式餐廳，懶得看菜單我隨口問了店員是否有牛肉，結果店員低聲地跟我說，他們有牛肉但是沒有印在菜單上，如果我想要點牛肉可以小聲的跟他點。

但這些都是單純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體諒與尊重，大家有默契地去建立一套生活模式，但沒有人可以限制對方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，即使印度教徒佔了絕對多數，其他宗教也應該受到尊重。印度總理莫迪（Narendra Modi）本身就是一個印度教國族主義者，他過去在2002年執政西部省幫古吉拉特邦（Gujarat）時，其管轄境內就曾發生嚴重穆斯林與印度教徒的衝突，導致數千人死亡，莫迪也因為沒有有效管控，甚至被指控煽風點火使衝突加劇，而被貼上了「殺人魔王」以及「種族歧視者」的標籤。這是他競選總理時的最大污點，同時這也是他先前多次申請美國簽證，卻遭到美國拒發的原因。

莫迪總理的印度教國族主義：印度教神祇千年前就有太空飛行船？

莫迪上任總理之後，許多人擔憂莫迪本身的印度教色彩是否會刺激宗教衝突的發生，甚至犧牲了穆斯林與其他少數宗教信仰者的權益，但是莫迪高舉著經濟大旗，主打為窮人服務的政府、打擊貪腐還有改善人民經濟水平，這是每一個印度人民的需求。而莫迪也不斷地引用印度聖雄甘地的言論，強調印度應該要是一個世俗化且彼此包容的國家，淡化他的印度教極端主義形象。

然而莫迪的印度教國族主義形象並沒有稍減。2014年印度成功發射火星任務，成為全球繼美國、俄羅斯和歐盟後，全球第4個成功執行火星任務的國家。莫迪在慶祝印度的太空成就時，卻引述印度教經典，說印度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有了太空飛行器，因為印度教神祇羅摩（Rama）就是這樣穿梭在各個星球之間，更說印度古代就已經通曉幹細胞技術，因為大象神迦尼薩（Ganesh）的頭就是這樣移植到人類的身體之上，以古代神話佐證科學極其荒謬。而莫迪過去執政古吉拉特邦時就曾經將類似的神話移植到教科書內，執政中央之後似乎又想將同樣的做法複製全國。

除此之外，莫迪對於牛肉禁令完全不作聲如同默許支持。印度內政部長辛格（Rajnath Singh）來自印度教聖城瓦拉納西（Varanasi），本身就是個虔誠的印度教婆羅門階級，先前更公開的呼籲大家不應該吃牛肉。政府的不作為也使牛肉禁令越來越嚴格，除了不能宰殺牛之外，甚至還不能夠持有牛肉，否則就要重罰10萬盧比（台幣兌盧比約1：2）甚至面臨10年的牢獄之災。就有印度人開玩笑，在印度殺牛的罪甚至比殺人還要更重，許多人抗議這個法案的不公平性，並上訴到了高等法院。

一系列的牛肉禁令一直到近幾天的穆斯林遭到殺害的事件，都揭示了印度社會中潛在，甚至是顯性的宗教風險。特別是在執政者對此不敏感，又或是刻意推使這種情況發生時，過往的悲劇又會再度上演，和諧也會再次被撕裂。

禁吃牛肉背後的宗教歧視：難道不管誰吃牛肉都該死嗎？

這名穆斯林男子因為被懷疑食用牛肉而被打死之後，印度出現了非常多的抨擊，其中有一則非常有趣的評論提出，如果今天吃牛肉的是印度教徒而非伊斯蘭教徒，人們也一樣會殺了他嗎？

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。特別是伊斯蘭教徒本來就是吃牛肉的，他們不吃的是豬肉，卻有伊斯蘭教徒因為吃牛肉而被打死，而印度教徒根據信仰應該不吃牛肉的，他們許多人吃牛肉卻也相安無事。所以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？到底是牛肉造成了這名男子的死亡，還只是單純因為他的宗教被歧視，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該死？

 

印度的宗教衝突雖然相對於過去已經緩和許多，但是在部分地區仍然非常嚴重，例如在新德里旁邊的北方邦（Uttar Pradesh），就是一個例子。人們因為對方的宗教不同而相互歧視甚至大打出手，又或是數10年前拆除了對方的印度教神廟、毀壞了清真寺，而種下了無法抹滅的仇恨。而這次的「牛肉殺人事件」只是再次提醒了眾人，這樣的宗教衝突並沒有消失，而且甚至還某種程度上的再加劇。

負責調查此案的警察目前逮補了6位涉案的嫌犯。然而莫迪所屬的印度人民黨當地代表卻對此表示抗議，並要求釋放那6名嫌犯，因為他們「沒有罪」。就因為他們是印度教徒所以可以殺死所有吃牛肉的人嗎？那麼像我這樣一個外國人吃牛肉、穆斯林吃牛肉又或是流亡印度的藏人吃牛肉，我們都應該被殺嗎？反之，如果今天穆斯林抓到有人吃豬肉，也能夠殺人嗎？

比牛肉爭議、宗教衝突更嚴重的是…..？

如同前面所說，美國先前曾經因為莫迪涉嫌2002年的穆斯林屠殺事件，因此對他拒發簽證，後來因為他變成了印度總理，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歡迎莫迪。但是在莫迪訪問美國之後，美國總統奧巴馬（Barack Obama）卻在公開場合中，強調印度宗教自由還有尊重多元信仰的重要性。當然，奧巴馬否認這是在針對莫迪或是批評印度的宗教衝突，但這樣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：一來是莫迪的印度教極端主義色彩太過鮮明，二來則是人權或自由一直以來都是美國對其他國家得施壓手段之一，這也是奧巴馬對莫迪的施壓。

2014年9月，基地組織（Al Qaeda）宣布要設立南亞分支，並將重點瞄準印度時，就有評論家認為這和莫迪的印度教色彩有關，讓穆斯林覺得伊斯蘭教受到打壓，並形塑了某種程度上的社會歧視恐懼，這都有可能催化極端主義。而這也顯示了重要的問題：也就是，這並不只是單純的牛肉案件，也不只侷限於宗教衝突，這影響的範圍可能擴大至莫迪的執政、其他國家對印度的信任，甚至是外國投資者的進駐。

這起牛肉風波仍在印度持續延燒，從社會層面一路燒到了政治議題，莫迪政府如何處理與應對，將有至關重要的影響。

封面圖片來源: Nicolas Mirguet @Flickr  NC ND BY 2.0